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

   
WHY SO SERIOUS?
JASON WILLIAMS

作者：王貴民

以絕代風華出世，卻在滿載多年沈浮後返回家鄉，在追尋生涯最終落腳處與急切於球迷腦海中以燦爛身影定格的徘徊之間，讓人在矛盾的期待中再次盼望他站上球場，至少在球賽的電光火石之間再送出一次俐落的驚奇，為我們的記憶作出完好收尾……。


這是我們都曾熟悉的「白色巧克力」威廉斯（Jason Williams），另一個你永遠不願就此翻過的頁面，只因這一頁的精采美好與延伸的幻想，不想因為未知而被改寫。

任何人都可以嚴格批判類似威廉斯這類型球員的存在意義，球隊在花大錢創造球星的終極目的，都是在猛爆性的票房回收外，更貪心的期望以真正硬碰硬的實績換取最大化利潤。對大多數球員而言，這幾乎是兩道平行雙軌，除非你的表演價值能與追尋勝利目的牢穩聯結，否則就如卡特（Vince Carter）等級的世代接班大牌，也都不得不在抉擇後轉折自身的球賽內容，往職業球員及球隊的最大交集意義重新出發。

威廉斯顯然很難成為這樣的球員。對他愛者恆愛、恨者恆恨的群眾中，前者的說詞總為他的蛻變不成而可惜，後者的評論則總因他與鏡頭搶眼程度不成正比的效率而撻伐。這些以主流球賽價值作為背景的討論是否絕對正確及適用，在威廉斯10多年的生涯中也確實影響他每一次的判斷。

然而，觀看走鋼索的樂趣原本就在其風險值的對應提昇，刺激性與安全無虞原本就是相衝突的兩種概念，把這種矛盾硬壓在威廉斯的花巧球風上，不免強人所難。

如果你一開始就因含糊不清的口語及連貫卻不通的詞意愛上這名歌手，又何苦要他在生涯的最終寫出唱出陳刻舊版的傳唱經典？


驚喜

1998-99年「封館球季」於國王隊出身的威廉斯，在當年時空中所受到各界賦予的最大任務，就是在喬丹（Michael Jordan）退休、球季縮短、球賽價值運作不明的惡劣環境中填補球賽精采度的缺口。在國王隊快捷絕倫球路的統合運行中，威廉斯把街頭籃球無設限的運導動作一次次搬到職業大賽舞台上，立刻得到震撼性的全球迴響。

將籃球運行動作混入空氣及肢體的流動中，思考及勤練每一個可供影像紀錄存檔的創意，是威廉斯工作項目中的優先順序。國王隊上有艾德曼（Rick Adelman）及卡瑞爾（Pete Carril）的「普林斯頓戰術」打底，前有韋柏（Chris Webber）與狄瓦茲（Vlade Divac）等明星鋒線扛責，威廉斯在球隊中的功能就是為牽引球迷的呼吸而來。

威廉斯將球、人、以及地板之間的時空處理提昇到前所未見的奇幻境界；當所有球員都以己身動作來與球賽規則作比較及遵循時，他的作法是在球賽規則的空窗中填補進令人瞠目結舌的創意。減法的除錯當然比不上加法的美感，威廉斯快速擄獲人心確有其獨特之道。

與一般優質控衛以球帶人的預測模式不同，威廉斯更強調隊友對他傳球的快速反射接應之後所引動對手不及回神的進攻。在跑位流動通暢的國王隊陣式中，威廉斯提供的是視覺效果十足的臨門解答，與韋柏為首的主戰鋒線群一氣相通，令人嘆為觀止。

新秀球季單場提供6次助攻，第二年時再將數字拉到7.3次水準，這樣的產能對國王隊夠不夠用，見仁見智，但若沒有威廉斯在後場創造的驚喜與期待，當年國王隊在我們記憶刻劃的程度，絕對無法如此深切。


封印

瘋狂的追捧及短程獲取球星等級的待遇，是威廉斯用新鮮創意及超越傳統籃球動作認知換來的成就，但對於他球賽品質的大量批評也開始蜂擁而至。

這是我們以NBA的角度來瞭解威廉斯的一切起源及根本，也是所有比較發生的基準。威廉斯的角色在驚嘆中開始出現球迷認知的對立與紛歧。國王隊在2000及01年季後賽接連遭到湖人隊重擊出場，開始認真思考球隊下一步發展所需的元件，決意將威廉斯送到灰熊隊換來如教科書般標準穩定的畢比（Mike Bibby）操持後場，就此將威廉斯送上搖擺生涯。

灰熊隊總管韋斯特（Jerry West）自信能將威廉斯打造成兼備效能及娛樂價值的控球機器，原是立意良好的雙贏企圖，但如果經營高層設定要走的路線是短期速效將墊底球隊拉拔至季後賽強隊的目標，不免形成球隊內外的慘烈衝突。

不僅是威廉斯在效能的提昇上遇到瓶頸，連蓋索（Pau Gasol）等其他球員也大都不認為這段灰熊隊的經歷有太多值得書寫之處。他們在內外交雜的壓迫挫折中勉強在2003-04年球季將戰績拉至讓總教練H.布朗（Hubie Brown）風光體面的50勝32敗之後，就如同洩氣皮球無以為繼，也將威廉斯的未來再度擺放到未知之中。


模糊

球迷還是一樣，圍繞在威廉斯到底應該繳出什麼樣的球賽內容爭論不休，但離開曼菲斯的威廉斯只想找到溫暖的地方讓他重新享受籃球運動的樂趣。

接著熱火隊總管萊里（Pat Riley）的熱情招手，讓威廉斯回到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佛羅里達發展。眾人仍帶著五年前在國王隊深埋的形象來審視威廉斯的這一步，儘管他在灰熊隊已盡全力將失誤助攻比降到相當合理的數據，但對任何一支急待昇級的球隊而言，永遠都是不夠的。

八方成員拼裝合湊的熱火隊在2006年拿下總冠軍，除了韋德（Dwyane Wade）與歐尼爾（Shaquille O’Neal）之外，其他配角的存在性都顯得模糊，威廉斯既無理由也無場合讓神來一筆的靈動表演重現於全速催動戰績的熱火隊中。他只能以韋德及歐尼爾為牽引的傳球路徑將球紮實送達，伺機用大空檔的三分球灌注球隊士氣，其他的工作尚有包括老將裴頓（Gary Payton）在內的其他控衛群分擔，威廉斯的角色變成後場輸送帶的作業員之一，既不能退步，卻也無法再前進一點。

球隊在意的是球員合成之後的綜效，尤其面對年屆30的球員，教練團的重點都在善用其本身已有特質，不再將資源置於如何改造重整。殘酷環境的現實使然，這個時期之後的威廉斯，早已經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來證明自己了。

諷刺的是，當2007年球季結束熱火選出隊史最佳25人名單，風格仍算特出的威廉斯還是以當季球隊先發控衛身份入選，算是表彰了他恰如其分的演出，也可能是威廉斯在任何NBA當局或球隊官方的正史上，唯一留下的記號。

2008年球季結束威廉斯與熱火隊合約到期後，他拒絕了快艇隊單季合約重回西區發展的邀請，宣佈自NBA退休，為「白色巧克力」的奇幻旅程畫下句點。


夢遠

2009年8月19日，威廉斯再受魔術隊之邀重回球場擔任先發控衛尼爾森（Jameer Nelson）的替補，功用是為時常因尼爾森衝過頭而亂調的球隊節奏踩剎車，切換成較固定的進攻模式。

威廉斯可能終其生涯都沒想過，「穩固」竟然會是他退休之後重新出發被看重的特點之一，但眾人都明白，這只是與尼爾森比較之下的相對價值，並非表示魔術隊與威廉斯取得深遠的合作共識。

對過去幾季花大錢堆出華麗陣容的魔術隊而言，用球隊薪資九牛一毛換到威廉斯機率不高卻仍有可能驚鴻一瞥的演出，怎麼算都值回票價。不過這一切，已經和我們原本認識的威廉斯幾乎無關了。

再出發的威廉斯只希望單純享受能再站上球場的快樂，以及將自己的剩餘價值兌換成收入價碼。「白色巧克力」的創意籃球表現對他已是昨日夢遠，一個屬於過去的表徵。


保留

如果可以的話，威廉斯或許也想停留在國王隊那三個球季的美夢之中，但就人生的現實而言，他必須整裝出發滿足下一個階段的市場及個人需求。只是在他決意啟動轉變的同時，卻也將原本球迷的滿心期望一齊帶走往另一個方向，對威廉斯的球場表現繼續探究著。

人們太傾向把一種單純的美好放大到非必要的成長要求中，所以對威廉斯無法將炫麗轉化為效率而苛責、難以把瞬間換成永恆而挑剔。

任何人都有自己看待球賽及球員的權利，只是將一切思考審視統歸於勝者為王、贏家至上的價值，不免漠視抹殺了職業球賽以吸引球迷觀賞投入為出發點的純粹本質。

贏球過程的算計與企業經營相同，球員堆砌的總戰力減去存在的風險，算出合理的報酬目標。不願意承接威廉斯因狂放籃球風格伴隨的低良率，是球隊的自由選擇，但球迷大可不必跟著起舞且惋惜。

生命中短暫因這種囂張的技巧而鼓動，為此類狂放的脫序而喝采，並不會與任何長期價值的追求有所抵觸。

NBA史上能將籃球注入全然新生命的天才屈指可數，但不是每名天才都能把發明盡數轉化成實戰用途所需，或是在獎項的競途上屢有斬獲。威廉斯已經是現實狀態中最貼近我們的天才，也擁有最憾動人心如藝術般的技巧。可以不再動輒設想為這樣的感動找到一種延期方式，或許才是對待它的最佳保存方法。

讓「白色巧克力」的感動留在屬於它的保鮮期中，不管再過多少年，Youtube網站上難以數計的驚世駭俗影像片段仍將留來觸動世人感官，而不是他能否成為數字及戰績上優秀控衛的爭論了。

Why so serious？讓威廉斯比電玩畫面更神妙的傳球鏡頭沒有雜質的存放在我們腦海中，不就是單純美好的幸福嗎？


(原文刊載於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18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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