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

男兒有淚不輕彈

■pistonJW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在 NBA 這個充滿陽剛之氣的男子職業籃球聯盟裡，眼淚可是一個有點禁忌的話題。許多在場上叱吒風雲的球員，當偶爾被媒體拍到掉下眼淚的畫面時，還會急忙否認。

事實上，眼淚就和大笑、發怒或嘆氣等其他表情一樣，都是一種真實的情緒反應；而從NBA球員們的眼淚當中，也往往能夠窺見他們內心不為人知的情緒轉折。


冠軍之淚

談到「男兒有淚不輕彈」，在NBA球迷心目中印象最深刻的人物，莫過於叱吒風雲的一代球王喬丹（Michael Jordan）。在球員生涯早期，喬丹是聯盟內數一數二的單打好手，但單憑他個人並沒有辦法帶領公牛隊在季後賽裡突破重圍，活塞隊更曾經成為他爭奪冠軍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1989和90年連續兩季的季後賽裡，喬丹率領的公牛隊都在東區決賽中敗給活塞隊。

1991年季後賽，更加強大的公牛隊終於在季後賽裡擊敗了攔路虎活塞，更在總冠軍賽裡只花了五場比賽就擊潰由魔術強森（Magic Johnson）所領軍的湖人隊。奮鬥七年之後終於拿下夢寐以求的冠軍，讓抱著金盃的喬丹在賽後哭成了淚人兒，而這個畫面也成了喬丹生平精華影片剪輯當中不可或缺的畫面。

「當我剛來到芝加哥（公牛隊）時，一切都是百廢待舉，我們從一無所有奮鬥到今天，終於爬上了巔峰。」在父親和妻子的圍繞下，紅著眼眶的喬丹娓娓道來。

「這七年對我來說如此漫長，但一步接著一步，胼手胝足，我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帶領公牛隊拿下首度三連霸後，喬丹卻接連遭逢了父親遇害和賭博醜聞等負面消息，讓他決定自職業籃壇退休。然而，對於籃球的熱情終究讓他重返球壇，儘管一開始身披45號球衣的他遭逢挫折，但在最佳助手皮本（Scottie Pippen）和羅德曼（Dennis Rodman）的幫助下，1995-96年球季的公牛隊創下了聯盟史上至今無隊能及的72勝10敗例行賽戰績，並在季後賽中所向披靡。

1996年6月16日，當公牛隊在總冠軍賽第六戰擊敗超音速拿下總冠軍時，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喬丹第一時間並沒有在場上和其他隊友一起慶祝，而是獨自躲到球員休息室裡，趴在地板上，不由自主的啜泣著。在美國父親節的這一天，經過人生中一番起伏翻騰的喬丹，決定把這個總冠軍獻給在天上的亡父。

兩次喬丹的眼淚，不但象徵著他人生不同階段的心境轉變，也分別開啟了公牛隊的兩次三連霸。

事實上，喬丹在公眾場合落淚並不只有這兩次。去年3月，替身為高中明星球員的兒子馬克斯‧喬丹（Marcus Jordan）加油的喬丹，就曾因兒子精采的表現而老淚縱橫（儘管他本人事後否認）。

去年12月，當喬丹被選入籃球名人堂發表演說之前，在全場起立鼓掌的眾多籃球界老友面前，他的眼角也已經泛著淚光。然而，在隨後的演講當中，喬丹並沒有因為之前的落淚就收起他職業生涯裡一貫爭強好勝的心態和態度，嘲笑了包括眼睜睜看著他投進公牛隊生涯最後一記關鍵進球的前爵士隊前鋒羅素（Byron Russell）等球員。


戰神之淚

去年12月初，當艾佛森（Allen Iverson）和灰熊隊中止合約之後，在重回費城的記者會上，他令人意想不到的熱淚盈眶，說出了以下的話：

「在職業生涯裡，我擁有來自全世界的球迷：丹佛、底特律、曼菲斯……」眼眶泛淚的艾佛森說著。「但這些費城球迷們，他們和我之間的緊密關係是沒有其他人可以取代的。」

「當知道自己能重回七六人隊效力時，我無法拒絕這個機會。這裡的球迷們親眼目睹了我從一個無名小卒成長為聯盟超級巨星的成長過程，毫無保留地替我加油打氣，在背後支持我。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為他們掏心掏肺、付出全力最重要的原因。」

重回費城的艾佛森，也懂得受人點滴、湧泉以報的道理，他決定將自己在聯盟裡打滾的經驗，教導目前球隊裡的年輕球員們。「我還記得當年像是史諾（Eric Snow）和麥基（Aaron McKie）這些老大哥是怎麼照顧我的。」艾佛森說。「現在，我也能成為這些年輕球員們的大哥，我已經有了充足的經驗。」

然而，在記者會上這一幕溫馨的大團圓場景背後，現實是艾佛森和七六人隊的破鏡重圓，是雙方各自都經過一番盤算之後的結果。

對於已經34歲、職業生涯已近尾聲的艾佛森來說，能否在這一兩年找到自己能夠發揮的舞台，得到最後一張優渥的合約，對他而言的重要性應該已經超過了戴上冠軍戒指的動力。艾佛森和他的經紀人應該對於去年夏天自己在市場上乏人問津的窘況印象深刻，而目前人才濟濟的灰熊隊---包括擁有藍道夫（Zach Randolph）、蓋伊（Rudy Gay）和梅歐（O.J. Mayo）---持續讓年輕球員獲得經驗值的經營目標，和艾佛森的企圖明顯有所衝突，因此兩方迅速的協議分手，也是一個不令人意外的結果。

相對的，在戰績積弱不振又傷兵頻仍的七六人隊，艾佛森能夠重回他最喜愛的先發位置，和昔日默契良好的隊友伊古達拉（Andre Iguodala）並肩作戰，並且沒有太多提升戰績的壓力，這對於爭取最後一張合約的艾佛森來說，是再理想也不過的環境。

而對七六人隊來說，這幾年來慘澹的票房（今年球季在簽下艾佛森之前，七六人隊主場觀眾進場人數在聯盟30隊中排名倒數第二）和今年意外的差勁戰績，讓球隊管理階層亟需做出改變，而艾佛森的回歸彷彿是天降甘霖。在宣佈艾佛森簽約的消息之後，七六人球隊官網的點閱率提升了10倍，而他重回球隊的第一場比賽門票也旋即銷售一空。

雖然艾佛森回歸之後，目前還沒有成功的拉抬七六人隊戰績，但和七六人隊從這筆交易中互蒙其利的他，當時在記者會上的眼淚，如今看來也特別地令人玩味。


大寶貝之淚

同樣是眼淚，有些人的眼淚可能就沒那麼值錢了，甚至還會成為他人嘲弄的對象。

上個球季的12月初，在主場面對拓荒者的比賽中，在第四節已經領先達25分的塞爾蒂克隊決定換下先發球員，以全板凳的陣容應戰。然而，這些板凳球員們的表現卻不如預期，在第四節剩下6分鐘時，塞爾蒂克隊的領先分數已經只剩下13分。

在球隊暫停時，身為主將的賈奈特（Kevin Garnett）氣憤地開始對著這些板凳球員大吼，而當他發現上場板凳之一、綽號「大寶貝（Big baby）」的大前鋒G.戴維斯（Glen Davis）竟然沒有來聽訓，他馬上抓著大寶貝的手腕，一把把他從板凳上拉起來痛罵。

暫停結束後，賈奈特繼續回到場上奮戰，但此時眼尖的電視轉播單位卻發現，被痛罵一頓後坐在板凳末端的大寶貝身上圍著毛巾，同時眼角泛著淚光。賽後，當被詢問到大寶貝落淚這件事時，賈奈特是這樣回應的：

「我大概對他說了一些話有點重吧！」賈奈特說。「他（G.戴維斯）現在大概正在自我反省，找出自己為什麼會打得這麼爛的原因。他必須要了解自己在球隊裡的定位，不要做太多自己份外的事情。」

G.戴維斯事後並沒有向媒體發表任何辯解之詞，不過落淚讓他坐實了「大寶貝」的綽號，也成為客場球迷們最好拿來奚落的箭靶。不過，具有外線進攻能力也能打內線的G.戴維斯，去年球季倒是在賈奈特因膝傷倒下之後成為球隊的先發大前鋒和在內線的中流砥柱，下半球季平均有著12分和5.1籃板的表現。

事實上，這並不是對於自我和隊友要求都極高的賈奈特第一次對隊友有過這樣激烈的言辭或甚至是動作。早在灰狼時期，賈奈特和隊友瑟比雅克（Wally Szczerbiak）之間就傳出不和，兩人甚至傳說曾在更衣室裡大打出手過。更誇張的事情發生在2004年，當時剛拿下年度MVP獎座的賈奈特，在季前訓練營裡被菜鳥中鋒瑞克特（Rick Rickert）過人吃掉後，竟然直接向瑞克特飽以老拳，導致他下額必須縫上好幾針，還有一顆牙齒被打掉。

所以，也許大寶貝應該慶幸的是，賈奈特這次只有動嘴巴而已。


友情之淚

有時候，男人落淚並不只是為了勝利或失敗，它也有可能是為了最珍貴的友情。

2008年11月，當畢洛普斯（Chauncey Billups）確定將被交易到金塊隊後，他和活塞隊當中最好的朋友和後衛搭檔漢米爾頓（Richard Hamilton）一同坐在旅館的床上回憶過去美好的時光。最後，兩人都掉下了眼淚。

「我們坐下來分享過去六年來並肩作戰的點點滴滴。」畢洛普斯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活塞隊的這段日子。」在活塞隊的六年當中，畢洛普斯不但幫助球隊在2004年拿下總冠軍，自己也被獲選為總冠軍賽MVP。

在這次的促膝長談中，畢洛普斯和漢米爾頓還發現了一件事，如果提早知道畢洛普斯會被球隊交易，那麼漢米爾頓很有可能不會選擇與球隊續約。諷刺的是，畢洛普斯被交易的消息，最後是與漢米爾頓續約的消息在同一天發佈的。

「他（漢米爾頓）是在我被交易的前一天和球隊簽約的；他一點都不知道我會被交易……。」畢洛普斯說。「如果早知道，他應該就不會續約了。」

也許漢米爾頓的哀傷，並不只為了好友的離去。比起在金塊隊發光發熱的畢洛普斯，在交易之後，擔任活塞隊先發控衛的史塔基（Rodney Stuckey）並沒有過去像畢洛普斯和隊友的默契及傳球能力，讓身為射手的漢米爾頓難以適應，之後還曾經被放到板凳上，直到下半球季才逐漸恢復水準。


悔恨之淚

同樣是在總冠軍賽裡掉下眼淚，但這個人的眼淚卻可能象徵了勝負已經大勢底定；而且，他並不會因此得到任何的同情或掌聲。

在重現80年代「紫金vs.綠衫」經典對決的2008年總冠軍賽第四戰中，客場作戰的塞爾蒂克在上半場曾落後達到24分；然而，靠著堅強的團隊防守和射手艾倫（Ray Allen）的神射，塞爾蒂克在下半場逐步追回失分，讓第四節比賽變成你來我往的緊張拉鋸戰。

在比賽剩下倒數30秒，領先3分的情況下，握有球權的塞爾蒂克由艾倫在圈頂持球，原本戰術是要他和賈奈特作個單擋配合後視情況決定如何進攻，但看到是佛亞契奇（Sasha Vujacic）來防守他，艾倫揮手示意賈奈特讓開，然後在進攻時限即將結束前，輕巧地用右手切入過了佛亞契奇之後，用左手把球放進籃框裡，幫助球隊的領先增加為5分。

叫出暫停的湖人隊，可以看到佛亞契奇一個人在板凳上又氣又委屈的模樣，眼角還泛著淚光。這個play不但讓佛亞契奇千古留名，更可能決定了這次總冠軍賽的勝負：拿下這場勝利的塞爾蒂克，在系列賽中取得3勝1敗的絕對領先優勢，最後也拿下了隊史上的第17座總冠軍。

至於佛亞契奇呢？「我不應該在防守的時候讓他（艾倫）切入的。」他在賽後這樣說。「我當時不敢太貼近他，因為這樣一定會被吹犯規，所以我稍稍往後退了些，讓他得到切入的機會。」

「我並沒有期待會有任何隊友來幫忙防守。被過了都是我個人的責任。」

儘管在第三場比賽，佛亞契奇還是湖人的板凳奇兵---他以神準的外線轟下20 分，也幫助湖人隊扳回一城---但這個經典的 play，將永遠在湖人與塞爾蒂克經典對決戰史當中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事實上，這個 play 對於佛亞契奇心靈上的傷害可能到今天都還沒有完全結束，最近這兩季他的平均得分、投籃命中率和上場時間都直線下降，只剩下和女網選手莎拉波娃（Maria Sharapova）的緋聞還令人感興趣。

事實上，這也並不是第一次湖人隊球員們在關鍵的季後賽落敗之後流下眼淚。2003年西區準決賽中，當馬刺隊在第六場比賽大勝湖人，同時將對手淘汰出局時，坐在板凳上的費雪（Derek Fisher）和布萊恩（Kobe Bryant）也被拍到眼角泛著淚光。

不過，要不是流下這些眼淚所激發的動力，Kobe和隊友們又怎麼能在2009年的夏天笑擁金盃呢？



(原文刊載於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178期)

看完好文，也歡迎來 XXL美國職籃聯盟雜誌官方粉絲專頁 與大家一起交流~